第 20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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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0 章
李越說完這話的當天夜裏，遙城就下了雨。
聽到雨聲的時候，宋妍正躺在床上刷新聞。
確認下雨後。宋妍起身去了趟廚房。她在餐桌上那堆雜物裏找到了醫藥箱，止痛片已經沒有了，膏藥貼也只剩一張。
自下午睡醒後，她身上的痛就沒斷過，起初只以為是睡覺姿勢導致，卻忘記了自己的身體早已是氣象陰雨表。
宋妍輕嘆口氣。
不知道這場雨要下多久，如果時間短還好，要是下個沒完，她還要抽空去趟醫院。
她把那張膏藥一剪兩半，一半貼在了左腿，一半貼在了右肩膀。
臨睡前，外面的雨還沒有停下的意思，聽這聲音反而有愈下愈大的趨勢。
這一覺自然沒睡好。
宋妍幾乎一夜都是清醒著的。
不僅因為雨水砸落窗戶的聲音太過聒噪，更因為身體各處傳來的疼痛。
好在昨天下午那覺睡得足夠好，要不然宋妍今天上班足以崩潰。
開完晨會的時候，馬上9點。
宋妍拿起筆記本回到自己工位。
董執也剛好坐下來，他問：“宋妍姐，你貼膏藥了？”
“你能聞到？”宋妍擡頭。
出門的時候，宋妍沒少往身上噴香水，她自以為這麽重的香水味足以掩蓋膏藥的味道。卻沒想還是不行。
宋妍很少貼膏藥，相比於膏藥，她更習慣吃止痛藥，藥效快且不會像膏藥一樣散發難聞氣味，只是每次去醫院時，醫生總喜歡給她開一些膏藥貼。
“有點，”董執點了下頭，“姐，你是哪不舒服嗎？我知道一家盲人按摩還不錯，我爸媽老去那按摩，說是幾十年的老師傅了，按得很舒服，你要是去的話，我把位置發你，你可以去試試。”
宋妍看他也是好心，不忍拒絕：“行，你發我微信，我改天去看看。”
“OK，”董執拿起手機，比了個手勢，“這幾天先別去，這場雨感覺十天半個月也不會停，等雨停了再去。”
宋妍有點哭笑不得，但演戲又要演到底：“行，等雨停了，我再去。”
說話間，董執已經把那家店的地址發了過來。
宋妍自然不會去，她這都是陳年老傷，實在經不住按摩師傅的摧殘。
——
下午的時候，宋妍去了趟醫院。
考慮到之前吃的止痛藥，對她已經不起作用了，宋妍問醫生有沒有效果更好的藥。
醫生是個中年男人。姓訾。
宋妍自打來到遙城，每次舊疾覆發都會找他開藥，一開始只是巧合，後來成了習慣。
“還是先拍個片子吧。”訾醫生邊敲鍵盤邊說。
宋妍溫聲道：“我自己的情況，我很清楚。”
“就是因為清楚才會麻痹大意，”訾醫生轉頭，臉正對宋妍強調，“先拍片子，我再給你開藥，否則，我不會給你開藥的。”
“……”
沒辦法，宋妍只能排隊拍了片子。
宋妍原計劃就是拿個藥就走，用不了多長時間。但經這一折騰，宋妍一整個下午幾乎都耗在了醫院。
片子的結果不好不壞，想來一個成年人的骨頭，並不會隨著時間的轉移發生什麽太大變化，尤其是像她這樣的陳年舊傷。
早些年的時候，訾醫生還會安慰她說：“放寬心，過個三年五年就不痛了，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癥的。”但現在，這句話他自己都不說了。
只是在每次宋妍來的時候，盡量給她開溫和一點的止痛藥，然後不顧宋妍反對，再給她開一些膏藥，用他的話說，止痛藥不是好東西，疼得不厲害的時候，盡量還是貼膏藥。
遇到如此保守的醫生，宋妍不知是好還是不好。
宋妍磨了好久，訾醫生才答應給她開藥效強一點的止痛藥。
臨走的時候，訾醫生說：“宋妍，有時候疼痛是一種幻覺。”
……
來來回回一耽誤。
等宋妍去藥房拿藥，已經快要5點半了。
她是藥房下班前叫的最後一個號。
叫號機叫到宋妍名字的時候，旁邊剛要走的人突然回頭。
“宋妍？”
宋妍原本還在等藥，聽這聲音，她轉頭。
就在她左手邊，一個眉眼慈祥，一頭直發的中年婦人正看著她，中年婦人原本正俯身在櫃臺上給藥袋打結。
“李老師。”宋妍眉眼飛揚，小聲驚呼道。
李老師全名李玉梅，是宋妍進漢商銀行的第一個老師，幾乎是手把手帶著她，宋妍很尊敬也很喜歡她，只是李玉梅前兩年退休了。
師徒情到退休也沒停止，逢年過節的時候，宋妍總會買上些禮品拜訪李玉梅。
上次見面還是過年的時候，這樣算下來，她和李玉梅已經半年未見了，宋妍不由得感嘆時光飛逝。
“哎呀，我就說是你嘛，遠遠看著就覺著像，只是沒敢認，”李老師絮絮叨叨，“我這眼壞了，看人也看不清楚。”
宋妍：“老師，你眼睛還沒好點？”
上次見面的時候，李玉梅就念叨著眼睛不舒服，看不清楚東西，宋妍帶她來醫院看過一回，後來，宋妍在微信上問過幾次老師眼睛如何，李玉梅都說好了。
卻沒想，老師竟是為了讓她寬心。
宋妍心裏有種說不清的酸澀。
她和李老師的關系，早已超越師徒，她孤身一人在遙城，身邊也沒有親人長輩，唯一能算得上是她長輩的也只有李玉梅了。
“沒事，我這是老毛病，年紀大的人哪有不生病的？不是這不舒服就是那不舒服，你別擔心，”李玉梅說，“不過，你這是哪不舒服？”
說話著，藥房已經配好了藥，宋妍接過來。
李玉梅眼尖，一眼就看見了裝在塑料袋裏的藥，她一把扯了過來，那幾盒藥她就算沒見過，也認識上面的字。
她臉色一沈，緩緩說：“你還在吃藥？”
宋妍含糊不清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李玉梅透過大廳玻璃看了看外面，雨勢滂沱，她嘆了口氣，問：“現在還是疼得像以前那麽厲害？”
她還記得宋妍剛到漢商銀行的時候，小姑娘勤快又能吃苦，雖然剛開始有點內向不合群，但慢慢地，也算開朗。
她做事穩妥，唯一一次犯錯，就是在銀行大廳值班的時候，暈倒砸到了客戶身上。
送到醫院後，醫生說是疼痛性暈厥，那時，她才知道這孩子以前的遭遇。
“沒那麽嚴重了。”宋妍低聲說。
“你這個爸爸真的是……”李玉梅忍不住心疼，“自己的親生女兒怎麽下死手，虎毒尚不食子，他簡直是枉為人父。”
“……”
李玉梅含著眼淚問：“你這些年跟他有聯系嗎？”
宋妍搖搖頭。
“不聯系也好，宋妍，你只管一個人好好過日子，不要受到過去那些事的影響。”
宋妍嗡聲回道：“我知道的，老師。”
或許是覺得這個話題太過沈重，李玉梅重新找了個話題：“對了，你跟程瀟年怎麽樣了？他對你好不好？”
過年的時候，宋妍剛和程瀟年認識，也是一時嘴快，就告訴了李玉梅，所以，李玉梅是知道程瀟年的存在的，只是後面的事情，她就不知道了。
宋妍吸了吸鼻子說：“老師，我和程瀟年分開了。”
“啊，”李玉梅有些震驚，不過很快就調整了過來，“也好，說到底他是蘇行家裏的親戚，雖說不上是多近的親戚，但終歸身份不對等，你就算進了他家門，也未必能過得開心。”
“我知道的，老師。”李玉梅說的這些話，她何曾不知道。
李玉梅搭著宋妍的手說：“宋妍，你還年輕，沒事就多出來認識認識小夥子，不要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，工作重要，但生活也很重要，你要把老師的話放在心上，聽到沒有？”
宋妍點頭，忍住眼淚才沒哭。
李玉梅是打車來的醫院，離開時候，宋妍堅持要送，李玉梅推脫不過，也就隨了宋妍。
送完李玉梅回家的路上。
雨漸漸小了。
宋妍等紅綠燈的間隙，思緒不由飄走。
印象中，也是這樣的下雨天。
宋妍記得，那時自己剛升初中沒多久，父母的不和已經漸漸顯露。
起初，父親只是酗酒後暴怒，母親躲進她的房間，房門即使被反鎖，還是會被從外面拆開。
母親被拖出去打的頭破血流，宋妍在一旁不知所措，只能無助的哭。
他們的家隔音不算好，鄰裏鄰居住得也很近。所以這樣的哭是不被他允許的。
宋妍第一次哭的時候，換來了父親的怒目而視。
第二次哭的時候，換來了拳打腳踢。
她也曾問過母親，她們要怎麽辦，但母親只會說忍忍就好了，父親只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。
宋妍相信了。
但慢慢地，即使沒有喝酒，這樣的傷害也時有發生。
它更像是一場隨機的游戲。玩樂者是她的父親，而受虐者則是宋妍和母親。
她不知道為什麽父親會變成這樣，以前的他雖算不上慈父，但至少還算親和。
她不知道為什麽父親變成了一個魔鬼。
宋妍曾被這個問題困擾住很長一段時間，因為她無數次想要改變父親，但一次次徒勞後，宋妍漸漸明白，很多事是沒有原因的。
父親的殘暴沒有原因，正如同她的挨打，也不需要原因。
有一次周末晚上。
宋妍被打後，父親指使她出去買酒。
那天正下著雨。
她不敢說話更不敢反抗，心裏一邊慶幸可以趁此機會逃到外面喘口氣，一邊又擔心獨自在家的母親。
接過錢出門的時候，她看見角落裏有一把黑色的長柄傘。
她看了一眼，父親的聲音在背後響起。
“不準拿傘。”
宋妍呼吸有些不穩，她沒有回頭，只是悄無聲息地出了門。
她那天穿著校服，把校服蒙在頭上後，宋妍一路狂奔。
巷子的低窪處有很多積水，宋妍也毫不在意，她一腳踩過去，水濺起來崩了她一身。
她根本就不在意。
她只想遠離那個家。
但是她很快停了下來。
父親剛剛的一腳正好踹在她的膝蓋上，她一直沒覺得疼，但跑起來，卻是鉆心的疼。
她放慢速度，慢慢走著。
流眼淚的時候，宋妍低下了頭。她單手擦幹，再擡頭的時候，她看見了李越。
巷子裏很黑，只有外面大路上路燈的影射和慘白的月光映襯，李越一身黑衣，拿著和她家裏那把很像的黑色雨傘。
他仿佛天神般從天而降，李越站在她的對面，很顯然是從外面回家。
宋妍往一邊閃身的時候，李越一個大跨步過來，雨傘遮住了宋妍頭上的雨水：“你傻嗎，下雨不知道打傘的啊。”
宋妍縮了一下身子，嚅諾道：“……我。”
李越只顧著看雨有沒有淋到她，並沒註意她的臉：“你被雨淋傻了啊，連話都不會說了？小心淋生病，明天幹脆連學都不用上，反正我看你心思也沒用在學習上，上不上也無所謂。”
他說話有一種狠狠的勁，但語氣卻又軟綿綿的。
宋妍沒說話。
李越這才註意到她的異常，他彎下腰，盯著宋妍的臉，然後註意到她的眼睛。
“你哭了？”李越的聲音有點低。
宋妍把臉轉向一邊：“沒。”
“還沒哭，你眼睛怎麽回事？”李越有些急，眉頭緊蹙，“誰欺負你的？”
“……”
兩人四目相對。
李越眼神深得可怕：“到底是誰？我弄死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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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越說完這話的當天夜裏，遙城就下了雨。
聽到雨聲的時候，宋妍正躺在床上刷新聞。
確認下雨後。宋妍起身去了趟廚房。她在餐桌上那堆雜物裏找到了醫藥箱，止痛片已經沒有了，膏藥貼也只剩一張。
自下午睡醒後，她身上的痛就沒斷過，起初只以為是睡覺姿勢導致，卻忘記了自己的身體早已是氣象陰雨表。
宋妍輕嘆口氣。
不知道這場雨要下多久，如果時間短還好，要是下個沒完，她還要抽空去趟醫院。
她把那張膏藥一剪兩半，一半貼在了左腿，一半貼在了右肩膀。
臨睡前，外面的雨還沒有停下的意思，聽這聲音反而有愈下愈大的趨勢。
這一覺自然沒睡好。
宋妍幾乎一夜都是清醒著的。
不僅因為雨水砸落窗戶的聲音太過聒噪，更因為身體各處傳來的疼痛。
好在昨天下午那覺睡得足夠好，要不然宋妍今天上班足以崩潰。
開完晨會的時候，馬上9點。
宋妍拿起筆記本回到自己工位。
董執也剛好坐下來，他問：“宋妍姐，你貼膏藥了？”
“你能聞到？”宋妍擡頭。
出門的時候，宋妍沒少往身上噴香水，她自以為這麽重的香水味足以掩蓋膏藥的味道。卻沒想還是不行。
宋妍很少貼膏藥，相比於膏藥，她更習慣吃止痛藥，藥效快且不會像膏藥一樣散發難聞氣味，只是每次去醫院時，醫生總喜歡給她開一些膏藥貼。
“有點，”董執點了下頭，“姐，你是哪不舒服嗎？我知道一家盲人按摩還不錯，我爸媽老去那按摩，說是幾十年的老師傅了，按得很舒服，你要是去的話，我把位置發你，你可以去試試。”
宋妍看他也是好心，不忍拒絕：“行，你發我微信，我改天去看看。”
“OK，”董執拿起手機，比了個手勢，“這幾天先別去，這場雨感覺十天半個月也不會停，等雨停了再去。”
宋妍有點哭笑不得，但演戲又要演到底：“行，等雨停了，我再去。”
說話間，董執已經把那家店的地址發了過來。
宋妍自然不會去，她這都是陳年老傷，實在經不住按摩師傅的摧殘。
——
下午的時候，宋妍去了趟醫院。
考慮到之前吃的止痛藥，對她已經不起作用了，宋妍問醫生有沒有效果更好的藥。
醫生是個中年男人。姓訾。
宋妍自打來到遙城，每次舊疾覆發都會找他開藥，一開始只是巧合，後來成了習慣。
“還是先拍個片子吧。”訾醫生邊敲鍵盤邊說。
宋妍溫聲道：“我自己的情況，我很清楚。”
“就是因為清楚才會麻痹大意，”訾醫生轉頭，臉正對宋妍強調，“先拍片子，我再給你開藥，否則，我不會給你開藥的。”
“……”
沒辦法，宋妍只能排隊拍了片子。
宋妍原計劃就是拿個藥就走，用不了多長時間。但經這一折騰，宋妍一整個下午幾乎都耗在了醫院。
片子的結果不好不壞，想來一個成年人的骨頭，並不會隨著時間的轉移發生什麽太大變化，尤其是像她這樣的陳年舊傷。
早些年的時候，訾醫生還會安慰她說：“放寬心，過個三年五年就不痛了，不會留下什麽後遺癥的。”但現在，這句話他自己都不說了。
只是在每次宋妍來的時候，盡量給她開溫和一點的止痛藥，然後不顧宋妍反對，再給她開一些膏藥，用他的話說，止痛藥不是好東西，疼得不厲害的時候，盡量還是貼膏藥。
遇到如此保守的醫生，宋妍不知是好還是不好。
宋妍磨了好久，訾醫生才答應給她開藥效強一點的止痛藥。
臨走的時候，訾醫生說：“宋妍，有時候疼痛是一種幻覺。”
……
來來回回一耽誤。
等宋妍去藥房拿藥，已經快要5點半了。
她是藥房下班前叫的最後一個號。
叫號機叫到宋妍名字的時候，旁邊剛要走的人突然回頭。
“宋妍？”
宋妍原本還在等藥，聽這聲音，她轉頭。
就在她左手邊，一個眉眼慈祥，一頭直發的中年婦人正看著她，中年婦人原本正俯身在櫃臺上給藥袋打結。
“李老師。”宋妍眉眼飛揚，小聲驚呼道。
李老師全名李玉梅，是宋妍進漢商銀行的第一個老師，幾乎是手把手帶著她，宋妍很尊敬也很喜歡她，只是李玉梅前兩年退休了。
師徒情到退休也沒停止，逢年過節的時候，宋妍總會買上些禮品拜訪李玉梅。
上次見面還是過年的時候，這樣算下來，她和李玉梅已經半年未見了，宋妍不由得感嘆時光飛逝。
“哎呀，我就說是你嘛，遠遠看著就覺著像，只是沒敢認，”李老師絮絮叨叨，“我這眼壞了，看人也看不清楚。”
宋妍：“老師，你眼睛還沒好點？”
上次見面的時候，李玉梅就念叨著眼睛不舒服，看不清楚東西，宋妍帶她來醫院看過一回，後來，宋妍在微信上問過幾次老師眼睛如何，李玉梅都說好了。
卻沒想，老師竟是為了讓她寬心。
宋妍心裏有種說不清的酸澀。
她和李老師的關系，早已超越師徒，她孤身一人在遙城，身邊也沒有親人長輩，唯一能算得上是她長輩的也只有李玉梅了。
“沒事，我這是老毛病，年紀大的人哪有不生病的？不是這不舒服就是那不舒服，你別擔心，”李玉梅說，“不過，你這是哪不舒服？”
說話著，藥房已經配好了藥，宋妍接過來。
李玉梅眼尖，一眼就看見了裝在塑料袋裏的藥，她一把扯了過來，那幾盒藥她就算沒見過，也認識上面的字。
她臉色一沈，緩緩說：“你還在吃藥？”
宋妍含糊不清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李玉梅透過大廳玻璃看了看外面，雨勢滂沱，她嘆了口氣，問：“現在還是疼得像以前那麽厲害？”
她還記得宋妍剛到漢商銀行的時候，小姑娘勤快又能吃苦，雖然剛開始有點內向不合群，但慢慢地，也算開朗。
她做事穩妥，唯一一次犯錯，就是在銀行大廳值班的時候，暈倒砸到了客戶身上。
送到醫院後，醫生說是疼痛性暈厥，那時，她才知道這孩子以前的遭遇。
“沒那麽嚴重了。”宋妍低聲說。
“你這個爸爸真的是……”李玉梅忍不住心疼，“自己的親生女兒怎麽下死手，虎毒尚不食子，他簡直是枉為人父。”
“……”
李玉梅含著眼淚問：“你這些年跟他有聯系嗎？”
宋妍搖搖頭。
“不聯系也好，宋妍，你只管一個人好好過日子，不要受到過去那些事的影響。”
宋妍嗡聲回道：“我知道的，老師。”
或許是覺得這個話題太過沈重，李玉梅重新找了個話題：“對了，你跟程瀟年怎麽樣了？他對你好不好？”
過年的時候，宋妍剛和程瀟年認識，也是一時嘴快，就告訴了李玉梅，所以，李玉梅是知道程瀟年的存在的，只是後面的事情，她就不知道了。
宋妍吸了吸鼻子說：“老師，我和程瀟年分開了。”
“啊，”李玉梅有些震驚，不過很快就調整了過來，“也好，說到底他是蘇行家裏的親戚，雖說不上是多近的親戚，但終歸身份不對等，你就算進了他家門，也未必能過得開心。”
“我知道的，老師。”李玉梅說的這些話，她何曾不知道。
李玉梅搭著宋妍的手說：“宋妍，你還年輕，沒事就多出來認識認識小夥子，不要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，工作重要，但生活也很重要，你要把老師的話放在心上，聽到沒有？”
宋妍點頭，忍住眼淚才沒哭。
李玉梅是打車來的醫院，離開時候，宋妍堅持要送，李玉梅推脫不過，也就隨了宋妍。
送完李玉梅回家的路上。
雨漸漸小了。
宋妍等紅綠燈的間隙，思緒不由飄走。
印象中，也是這樣的下雨天。
宋妍記得，那時自己剛升初中沒多久，父母的不和已經漸漸顯露。
起初，父親只是酗酒後暴怒，母親躲進她的房間，房門即使被反鎖，還是會被從外面拆開。
母親被拖出去打的頭破血流，宋妍在一旁不知所措，只能無助的哭。
他們的家隔音不算好，鄰裏鄰居住得也很近。所以這樣的哭是不被他允許的。
宋妍第一次哭的時候，換來了父親的怒目而視。
第二次哭的時候，換來了拳打腳踢。
她也曾問過母親，她們要怎麽辦，但母親只會說忍忍就好了，父親只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。
宋妍相信了。
但慢慢地，即使沒有喝酒，這樣的傷害也時有發生。
它更像是一場隨機的游戲。玩樂者是她的父親，而受虐者則是宋妍和母親。
她不知道為什麽父親會變成這樣，以前的他雖算不上慈父，但至少還算親和。
她不知道為什麽父親變成了一個魔鬼。
宋妍曾被這個問題困擾住很長一段時間，因為她無數次想要改變父親，但一次次徒勞後，宋妍漸漸明白，很多事是沒有原因的。
父親的殘暴沒有原因，正如同她的挨打，也不需要原因。
有一次周末晚上。
宋妍被打後，父親指使她出去買酒。
那天正下著雨。
她不敢說話更不敢反抗，心裏一邊慶幸可以趁此機會逃到外面喘口氣，一邊又擔心獨自在家的母親。
接過錢出門的時候，她看見角落裏有一把黑色的長柄傘。
她看了一眼，父親的聲音在背後響起。
“不準拿傘。”
宋妍呼吸有些不穩，她沒有回頭，只是悄無聲息地出了門。
她那天穿著校服，把校服蒙在頭上後，宋妍一路狂奔。
巷子的低窪處有很多積水，宋妍也毫不在意，她一腳踩過去，水濺起來崩了她一身。
她根本就不在意。
她只想遠離那個家。
但是她很快停了下來。
父親剛剛的一腳正好踹在她的膝蓋上，她一直沒覺得疼，但跑起來，卻是鉆心的疼。
她放慢速度，慢慢走著。
流眼淚的時候，宋妍低下了頭。她單手擦幹，再擡頭的時候，她看見了李越。
巷子裏很黑，只有外面大路上路燈的影射和慘白的月光映襯，李越一身黑衣，拿著和她家裏那把很像的黑色雨傘。
他仿佛天神般從天而降，李越站在她的對面，很顯然是從外面回家。
宋妍往一邊閃身的時候，李越一個大跨步過來，雨傘遮住了宋妍頭上的雨水：“你傻嗎，下雨不知道打傘的啊。”
宋妍縮了一下身子，嚅諾道：“……我。”
李越只顧著看雨有沒有淋到她，並沒註意她的臉：“你被雨淋傻了啊，連話都不會說了？小心淋生病，明天幹脆連學都不用上，反正我看你心思也沒用在學習上，上不上也無所謂。”
他說話有一種狠狠的勁，但語氣卻又軟綿綿的。
宋妍沒說話。
李越這才註意到她的異常，他彎下腰，盯著宋妍的臉，然後註意到她的眼睛。
“你哭了？”李越的聲音有點低。
宋妍把臉轉向一邊：“沒。”
“還沒哭，你眼睛怎麽回事？”李越有些急，眉頭緊蹙，“誰欺負你的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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